都说风过无痕但听着头顶沙沙的树叶响动钟艺大抵也能知道风从那边来要往那边去，但风的去留尚好判断如今她自己该往哪处飘荡确实一点底都没有了。
一如既往的拿着扫帚清扫着永远扫不干净的落叶钟艺觉得自己就像是这落叶中的一片，不过落叶尚且有自己帮着清扫就算自己不清扫几个月后它终究还是会回到该去的地方。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钟艺杵着扫帚望着那一株似乎怎么落叶都余荫尚青的黄角兰发愣，落叶尚且如此那么自己总不能比它差了去。
心里有了权衡钟艺咧嘴笑了，尽管她觉得不好笑但任然是笑了，大概她心里觉得今后也没心情这么笑了，就算装也装不了了。
一天之中黑狐王总有几个时辰是不见人影的，钟艺没问黑狐王也没说，今天钟艺出了院子，走之前她将手上那把算得上是老朋友的扫帚放在了黄角兰树下，她觉得这个院子就这两最搭配。
出院子之后钟艺来到了一处低矮的树丛，不一会一个少年顶着一头树叶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正是王权。
“你决定了?”王权看着少女，她的脸上带着一抹恬静不知不觉让少年想起了归巢之后的雀鸟。
“如果你不愿也没关系，我现在下山便是。”王权神色似有急切之意，这些天他想了很多，眼前少女终究是在他心底占了一个位置，他不愿逼她。
“你如果下山那不仅是你黑山上的其他人也活不了了吧？”钟艺挑眼看向远处峰峦，轻描淡写所出的话却是让王权一阵苦笑。
他本就没指望能瞒过她，其实他是想让她装作不知道的。
别的不说黑山和黄河口相聚何止千里他王权一个凡人是如何来到这儿的？件事不用说两人都心知肚明。
黑山就像是一张蛛网，哪怕如今钟艺逃到了黄河口却任然身在其中。
“东西拿来吧。”钟艺看向王权，之前他改口未尝没有破釜沉舟将少女彻底剥离黑山这个泥潭的意思，有黑狐王站在她身后就算她拒绝黑山老妖也不敢将她怎么样，但少年回到黑山估计就免不了被烹食的下场，就算钟艺向黑狐王求情收留王权，一个王权黑狐王护得了，但黑山上的其他人呢？这天下无数人族黑狐王护得过来么？
王权见她坚定的眼神心知她已经下定决心便不再多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和一封书信。
盒子钟艺之前就见过，她接过盒子打开，果不其然一颗漆黑的丹药静静的躺在其中，赫然便是化妖丹。
“化妖丹溶于水后无色无味便是黑狐王也不可能察觉的出来，至于这封书信你跟我走之前放在院子里即可。”适当提点了几句王权就没有再说话了，之后的事他相信钟艺能够做好。
“嗯。”钟艺点了点头看不出有什么情绪，越是如此王权眼中的愧疚便是更多一分。
“你觉得黑山老妖有可能实现承诺么？”钟艺转身离开前王权终究还是问出这个问题，他在问钟艺也在问自己。
王权来黄河口之前黑山老妖承诺一旦此事功成他捉住了黑狐王从他手中拿到了《权利宝典》那么他便释放所有圈养的人类，不仅如此而且还在黑山周围划出方圆百里之地给予人类庇护禁止妖怪捕食。
这个条件对人类来说是一个哪怕只是诱饵也不得不一口吃下。
王权清楚自己本就没有资格和黑山老妖将条件，黄河口一行如果他不来肯定是免不了被端上餐桌的下场，如果他来了后侥幸事成那么人类就可能多出一方净土，对人类来说牺牲的不过是一个作恶多端的妖王罢了，多划算的一笔买卖，唯一有所亏欠的就只有钟艺了。
“你说呢？”钟艺一笑反问道，不等王权回答便揣着两件东西头也不回的走了。
少女走的洒脱但王权心情却轻松不起来，他在原地站了很久天上的流云一片片从他头顶飞过他任无所觉。
黑山周围瘴气弥布哪儿来的什么净土？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黑山老妖遵守承诺，那些在山上自甘堕落被黑山老妖以各种灵食灵泉养叼了胃口的同胞又哪里肯去过那自给自足的苦日子？
少年看着远方神色凄苦，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任何选择啊。
从正门回到庭院钟艺想起了这段时间在这里的朝朝暮暮，其实也没什么可想的，她自己并非什么多情感伤之人不过到头来已然矫情一番大概是她真的把这里当成家了吧。
对于即将要做的事钟艺谈不上后悔，事情还没做就后悔那可不行，钟艺不是畏首畏尾的人时至今日她也依旧是哪个敢于直指黑山老妖破口大骂的女子，当初她可以说算计了黑狐王一把如今还要再利用一次。
麻布鞋踩在落叶上沙沙作响，庭院里总有扫不完的落叶，她挥舞着扫帚的样子仿佛就在昨天。
钟艺漫步缓行看遍了庭院的一草一木，哪怕只是个梦好歹梦醒之后也能回味一番不是？至于庭院的主人黑狐王钟艺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心情去面对她，这个霸道的夺走了自己第一次却又不喜欢自己的狐妖钟艺心里又有点记恨的，这次钟艺如此干脆的额答应也未尝没有报复的心思，你说她忘恩负义也好，薄情寡义也罢反正她就是一个小女子，不是说心里非要去担那人族的“责任”，她只是当下想这么做就这么做了。
钟艺心里有着自己的计较，莫约是债多不压身了，这次如果黑狐王因自己而死那大不了自己就舍了这条命赔她，至于两者是否能画等号钟艺可管不了那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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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黑来尝尝我泡的茶水，这可是我一大早专门去后山摘的。”钟艺嘴角带笑的端着一盏茶晃晃悠悠的来到黑狐王身前，黄角兰下正在盘腿修行的黑狐王紧盯着她手里的那碗茶水生怕她给自己洒了一身。
“怎么想起泡茶了。”结果茶盏黑狐王打开盖子一看，杯子里那里是茶分明就是几片漂浮的黄角兰罢了，好歹黑狐王对钟艺的行为方式已经有所习惯了不动声色的晃了晃茶盏，微黄的黄角兰随着晃动在盏中起伏好似孤叶扁舟。
“因为无聊啊。”钟艺捧着脸坐在黑狐王身边脸笑颜如花，今天的她看上去额外的高兴。
虽然不知道钟艺有什么喜事但看着她这样开心黑狐王心情也舒畅许多，其实在温泉温存那一夜之后钟艺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对她笑了，看着少女那弯弯的眉眼黑狐王心里不由地多了一份满足，其实就这么看她笑一辈子也不错。
“你快喝啊，凉了就不好喝了。”看黑狐王看着自己钟艺笑着催促道，那模样仿佛向自家官人邀功的小娘子一般无二。
黑狐王用那纤细匀称的手指端起茶水一饮而尽，“好茶，我还从没喝过这么好喝的茶。”黑狐王毫不吝啬的赞叹道。
见黑狐王喝掉茶水钟艺笑容更加灿烂了，“哈哈，喝了我的茶你就是吃人手短，接下来就要礼尚往来。”钟艺站起身望了望天而后双手叉腰道。
“哦？那我需要怎么礼尚往来呢？”黑狐王眨了眨暗紫色的兽瞳故作疑惑，秀丽的娥眉微微蹙起想让人不自觉将其抚平，虽时不自觉的风情流露但也足以让人嫉妒狐妖这一种族天赋了。
钟艺下意识想伸手但又缩了回去，“上次你说南面有一座大湖那儿的鱼鲜最是肥美，我请你喝茶那你就请我吃鱼吧。”背负着双手钟艺红着脸看上去有些扭捏也不知是不是为这一宗明摆着强买强卖的交易感到害臊。
“好，我这就去抓鱼去。”黑狐王站起身狐裘大氅无风自动。
钟艺上前为她拍了拍肩头落叶道：“快点回来，我可是不耐饿的。”
黑狐王冲她点头一笑，这一刻两人之间莫名的就多了一种温馨的气氛。
待一袭黑炎冲天而起钟艺站在那黄角兰树下终于收起了自己那笑容，真的也好假的也好钟艺自己都不清楚了，反正她就像再笑给黑狐王看一次。
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随意的扔在地上钟艺转身毫不留恋的离开了庭院，来到和王权约定的地点钟艺便看到了那个垂头坐在某颗树干下的少年。
“我们走吧。”钟艺看着王权淡淡道。
“嗯。”王权没有试着说什么安慰的话，他不知道钟艺和黑狐王关系到底怎么样但他能看出来少女心里的挣扎，但如今尘埃落定比想象的还要顺利，就算后悔也已经晚了。
“喏，这个你带上，能够一定范围内隐藏你身上的气味。”王权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递给钟艺，他的腰间也过了一个，要知道他们身为“高级货”自身的气味对妖族来说是无与伦比的，这种香囊散发的想起能够很好地将其掩盖住使得妖族不至于大老远就能嗅到他们的味道。
钟艺结果香囊随意的揣在怀里之后王权拿出一根竹哨子一吹，尖锐的声音在整个山林回响，不一会一只虎头蝠身的飞天妖兽便从天空一坠而下，飞天妖兽落地后扇了扇蝠翼扬起尘土无数让钟艺和王权不由得以手掩面后退数步。
“比想象的还要快嘛，看来你也是薄情寡义之人，那黑狐王做梦也没想到会栽在你手上吧？”飞天妖兽上一只青面獠牙的妖怪看着钟艺道，他是黑山老妖专门派给王权的接应之人。
没有理会青面鬼钟艺径直踩着飞天妖兽的翅膀爬上了它的背部双腿报膝坐了下来。
待王权也爬上来之后青面鬼拍了拍飞天妖兽的大虎头飞天妖兽嘶吼一声后便双翅震动直上云霄。
钟艺一声不吭的看着下方那匆匆而逝的景色，上次她来的时候注意力全在黑狐王身上了根本没注意过这些风景，不过那时候是晚上就算看也看不见。
“这次你可以说是为黑山立下大功，主人早已在黑山布下天罗地网只等黑狐王一露面便是插翅难逃。”青面鬼说着嘿嘿一笑着看了看依旧不吭声的少女伸手在少女胸脯一捏然后放在鼻尖嗅了嗅。
啊~真香~
钟艺依旧没什么反应，这次回到黑山连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两说，毕竟她可是指着黑山老妖鼻子骂的，虽然这次她立下大功但难保那老妖心胸狭隘要吃她，就算这次侥幸不死那以后总有一天也会被吃的，这次她跟着回到黑山其实就存了一个念想拼死助黑狐王一把又或者和黑狐王一起死。
她不知道再次见面黑狐王会不会嫌弃她不肯跟她死在一块，但对现在的她来说唯一能够选择的也就是什么时候结束自己的生命了，钟艺看着眼底那不断后退的山峰思绪随着长发的舞动渐渐飘远。
钟艺不知道的是当他们乘坐的飞天妖兽离开后一个身着狐裘大氅的身影出现在了他们刚刚停留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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